“景德鎮的魅力在于，如果你想成為創作陶瓷的手藝人，就算你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個靈感和一雙手，景德鎮也能以最低的成本、最高的效率幫助你實現自己的創意。”

作者 | 張文芳

題圖 | 南向SouThing

在景德鎮，有一條幾百米的小街巷，它看上去平平無奇，卻是雕塑瓷廠手藝人都知道的“模具街”，是雕塑瓷走向標準化、規模化制作的見證。

景德鎮雕塑瓷廠見證了國營老瓷廠到陶瓷文創產業園區的蛻變。經過20多年的轉型探索，如今這里已成為眾多“景漂”創作者的逐夢之地。雕塑瓷廠靠什么煥發新生？嫁接火爆的文旅業態，雕塑瓷廠又該怎樣接住人氣、留住人心？

景德鎮市雕塑瓷廠。明明/攝

雕塑瓷廠這個名字，在一些老景德鎮人心目中，或許還是那座始建于20世紀50年代、原十大國營瓷廠之一的老廠區。但在更多來自全世界各地的“景漂”手藝人眼中，它早已是從事陶瓷藝術創作的理想聚落。

據統計，在雕塑瓷廠園區及緊鄰的長虹小區一帶，如今分布著380多家陶瓷工作室和作坊。許多追夢人在這里創作藝術、開店擺攤，如今它已成為景德鎮的又一網紅打卡地。

這里有景漂的初心與夢想。 “2016年我在景德鎮第一次見到雕塑瓷廠，當時就在想，怎么會有一個地方專門做陶瓷的雕塑，在我們國家沒有這樣的地方。我一定要融入雕塑瓷廠，在這里創作。”談及自己留在景德鎮的緣起時，法國陶藝家Kami操著流利的漢語談分享感受。

在來自江蘇的“景漂”陶藝家騰道洋看來，“搞藝術瓷創作，沒有比景德鎮更好的地方”。景德鎮的魅力在于，如果你想成為創作陶瓷的手藝人，就算你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個靈感和一雙手，景德鎮也能以最低的成本、最高的效率幫助你實現自己的創意。

創作。圖源臭美子愛旅游

這里有創作靈感與素坯道具。 在后現代風格、不規則造型的白色陶瓷裝置上，一個鐵銹色的陶罐赫然矗立，別樣的混搭感引人注目。尼克說這個陶罐是他從樊家井的“鬼市”上淘來的，他經常去尋找靈感，并將其注入到他的作品中。

雕塑瓷廠帶給陶藝家的，除了創作靈感，還有素坯道具。所謂素坯，即未經上釉的陶瓷半成品，它所經歷的拉坯、印坯、利坯等傳統工序，都是由專門的素坯技師完成。“有專業技師幫我完成這些素坯工序，我只需要專心負責輸出我的創意就可以了。”尼克的妻子、陶藝家葉子說。

尼克在“鬼市”上尋找靈感。作者供圖

這里有完整的陶瓷產業鏈。 景德鎮的陶瓷產業鏈條從20世紀的十大瓷廠時期就已經相當成熟。在雕塑瓷廠附近，只需一個電話，就有挑瓷工或推瓷工上門將作品運送到雕塑瓷廠內的窯口燒制。極致的分工很大程度上為當代景德鎮陶瓷完善的產業分工和配套奠定了基礎。

在銷售端，雕塑瓷廠也提供了理想的場景。園區內樂天市集、明清園市集、塑空間創藝集市等豐富的市集選擇，為創作者搭建了交流、展示和銷售的平臺。不夸張地說，從原料采購、生產制作到銷售的全過程都可以在園區內完成。

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完備手工制瓷產業鏈塑造了景德鎮的輝煌。我們通常認知里的“景漂”，不過是這細密產業鏈上的其中一環，它吸引著從古至今一代又一代移民，不斷延續“匠從八方來，器成天下走”的傳奇。

景德鎮街頭的推瓷工（板車師傅）。圖源打工人日事

在這條幾百米的小街巷上，還有著近10家專營陶瓷模具制作的店鋪，長期為園區內的陶藝家們提供雕塑瓷成型所需的翻模服務。拉坯師傅、注漿師傅、板車師傅、把樁師傅……他們都是同“景漂”們長期打交道的“合作伙伴”。

這些在大眾視野之外的制瓷業配套工種，沒有“景漂”藝術家的光環，卻支撐起雕塑瓷廠創作生態的繁榮。他們同陶瓷藝術家一樣，都是手工制瓷產業鏈上不可或缺的一環，共同推動曾經的老瓷廠不斷煥發新生機。

樂天集市。明明/攝

每到周末，雕塑瓷廠背街的小巷里弄便成了集市的海洋。樂天、明清園、塑空間等藝術集市環繞園區的街道鋪陳開來，攤位上琳瑯滿目的各色陶瓷引得游人流連駐足。

除銷售陶瓷之外，許多工作室緊跟研學體驗的潮流，推出手作DIY服務，向游客提供拉坯、泥塑、繪畫、吹玻璃、漆扇的教學和體驗服務。咖啡廳、小酒館、茶室等餐飲類配套也紛紛入駐。

瓷器創意作品。圖源臭美子愛旅游

商業化經營激活了廠區既有資源，打通了從陶瓷生產到銷售之間的鏈條，也引來了更多的流量。但需要注意的是，生產是經營的基礎，商業化始終是為生產創作服務的。雕塑瓷廠核心吸引力仍在于成熟的手工制瓷產業，一旦失去它最獨一無二的藝術氣質，熱度就可能隨之消逝。

因此，在園區開發運營的過程中，平衡好生產和商業的關系，避免過度商業化、同質化至關重要。“我們依然以陶瓷生產銷售為主，以陶瓷雕塑為優先。”對于開發運營問題，易云峰廠長表示，雕塑瓷廠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我們嚴格控制業態的規劃布局。

未來，雕塑瓷廠的運營會依舊繼續保持自身的特色性、差異化，在文化和產業上走出與市內其他文創街區不同的路徑。

雕塑瓷廠南門。作者供圖

近年來，伴隨著雕塑瓷求新求變的時尚追求，傳統雕塑瓷面臨技藝無人傳承、市場逐漸失落的困境。一些經典的雕塑瓷作品甚至已無人能復制出來。

平衡好傳承和創新的關系，是大多數傳統手工藝面臨的共同課題。如何讓傳統雕塑瓷工藝跟上時代的腳步，在傳承中煥發新生？雕塑瓷廠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堅定一種信心。 景德鎮雕塑瓷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1400多年前。據史書記載，隋代就有獅、象等大獸進獻皇宮；兩宋時期吸收融合了陶、陶馬、石刻、泥塑等雕塑藝術；明清的景德鎮陶瓷更是名滿全球。新中國成立后，始建于1956年的景德鎮雕塑瓷廠無疑是瓷雕創研生產的“世界中心”，這里曾誕生過無數瓷雕史上的杰作精品，即便是歷經多次轉型后的今天，雕塑瓷廠依然站中國陶瓷雕塑與世界接軌的前沿。

創藝坊。圖源臭美子愛旅游

做活一種模式。 歷經半個多世紀的發展，雕塑瓷廠培養出一大批老藝人、老工匠，他們是活態傳承的核心。雕塑瓷廠鼓勵老藝人帶新學徒，通過師徒相授、口耳相傳的活態傳承，讓更多年輕人學習、愛上傳統雕塑瓷技藝。除了“老帶新”，還注重在政策端加強創業扶持，如與高校聯合開設雕塑瓷培訓班，為高校畢業生發放免息貸款，以模式創新帶動活力煥新。

堅守一種思維。 資深陶瓷藝術家高峰在卡通造型的瓷雕上繪制古粉彩圖案，吸引年輕人的注意，他既致力于在造型上求新，又沿襲優秀的傳統技法。從素三彩鴨形香熏到“歲歲鴨”，從沉思羅漢到“無語菩薩”，傳統和時代在創作中從來不是一對矛盾的概念，尋求二者的共融共生，這是景德鎮陶瓷長盛不衰的精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