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白口城遺址的考古發掘到底有哪些價值？它的發掘能否解開困擾人們千百年的廬陵文化源頭之謎？

作者 | 康美權 尹菊芳

題圖 | 白口城遺址航拍

古城，作為古代文化載體，承載著古人的藝術理念、建筑技巧，蘊藏著深刻的時代烙印，是不可多得的歷史遺跡。然而時過境遷，幾多古城隨著時人、時事一起化作黃土，被掩埋于地底，等待著后人逐一探索。

白口城遺址，是一座保存完整的漢代古城，位于泰和縣城西南3公里，北臨贛江，東鄰319國道，南面是小平原和丘陵地帶，處于水陸通衢的交通要道。2023年8月，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與江西省考古研究院簽署合作協議，正式啟動白口城遺址考古合作項目。

泰和白口城址考古發掘開工儀式。黃旭斌/供圖

今年1月，國家文物局同意2024年白口城考古發掘500平方米，由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與江西省考古研究院聯合實施。昨天，白口城址考古發掘開工儀式正式舉行，標志著白口城址考古發掘進入實質性推進階段。

白口城址的考古發掘到底有哪些價值？它的發掘能否解開困擾人們千百年的廬陵文化源頭之謎？

保存完好實屬罕見

在泰和縣塘洲鎮洲頭村高城自然村，有一座新建的白口城遺址展示館。通過館內展出的大量圖片、遺址模型和文字介紹，我們能夠詳細了解白口城的滄桑歲月、發現過程、古城輝煌的過去和精彩故事、風物以及其地位價值等內容。

白口城遺址展示館就位于白口城址。《陳書?高祖本紀》有記載：“高祖（陳霸先）遣杜僧明等率二萬人據白口，筑城以御之。”大寶元年（550），陳霸先自嶺南引軍討伐候景，坐鎮南康。高州刺史李遷仕順贛江而下，進擊陳霸先。陳霸先派遣杜僧明據白口城加固城墻抵御，并在白口城擊敗李遷仕。次年，陳霸先進軍西昌（今泰和縣），駐白口城，之后揮師北上建立帝業。

“高城遺雉”即今白口城遺址。圖源泰和文旅

滄海桑田，到了清代，白口城成為“西昌八景”之一。文人雅士紛至沓來，登臨夯土城墻之上，遠眺贛江水浩蕩奔流，無不心生懷古幽情，使得這座古城的故事被賦予了更多神奇色彩。

1984年，白口城址被列為泰和縣文物保護單位，人們對它的猜想也越來越多。光緒版《泰和縣志》記載，“秦漢廬陵縣故城在泰和縣西北三十里處，東漢首設廬陵郡，郡治即位于西昌”。

但秦漢廬陵縣的縣城和東漢廬陵郡的郡城，究竟在哪？白口城有沒有可能是東漢廬陵郡的郡治？

為破解廬陵文化起源之謎，早年間，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與泰和縣博物館對白口城址先后進行兩次小范圍考古勘探，出土文物標本700余件。

青銅箭鏃。作者供圖

考古發現的多個證據，推翻了陳霸先始筑此城的說法，而將城墻最早的夯筑年代指向了漢代。考古隊對城墻解剖的結果表明，以版筑法筑成的城墻堆積層內，存在著大量漢代板瓦殘片。不僅如此，考古發掘顯示，城內堆積層中還存在較多春秋時期陶片，這說明人類在此聚居的時間可推至春秋戰國時期。

然而，由于并未發現更為有力的直接證據，當年的考古發現，并未能夠完全解答“最早的廬陵郡城是否在白口城”這一疑問。

不過，專家卻表示，白口城址文化堆積之豐富，保存之完好實屬罕見，它可以作為江西乃至江南城址考古的一把標尺，具有很高的歷史、文化、科學價值。2006年6月，白口城址因其特有的價值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盤口壺（晉）作者供圖

出土文物魅力無限

沉寂于地底近兩千年的白口城址，經過兩次小范圍考古勘探后，逐漸浮現在大眾面前。

白口城址面積達25萬平方米，分為內外城，外城全長1941米，內城平面呈方形，全長861米，面積4.3萬平方米。城墻高度依地勢的南高北低而相反，南城墻距外地表高4.5米，內東城墻高10.2米，北城墻最高，達20.5米。

城址的內城西北門為“凹”形結構，似為甕城，也見大量瓦礫堆積。內城南門寬17.4米，城門兩側有大量瓦礫堆積，原應有門樓。城外有護城河，從南城墻及南側斷面可知，南側護城河寬16.5米，深1.5米，東西兩側護城河寬逾30米。護城河由南往北流入贛江，從現今地表地貌分析，護城河水似乎無法循環。

白口城遺址航拍。作者供圖

在泰和縣博物館白口城發掘成果展廳，講解員賴麗萍介紹，江西省考古研究所的兩次小范圍考古勘探，分別進行了試掘和正式發掘。

考古勘探以東西向直線布點鉆探，共布有直線9條，遍布城內的最主要地區。發掘中，出土了春秋戰國和漢晉時期珍貴文物數百件，有大型建筑材料：長達40厘米的板瓦、筒瓦和一批保存完好的圓形瓦當，其中一塊云紋瓦當頗具秦文化風格，酷似秦咸陽宮出土物；有兩枚青銅箭鏃兵器；有鐵器、盤口壺、斂口缽、三足盆形鼎、印紋硬陶罐、陶紡輪等生產生活用具；還有大量的鐵渣、銅渣、銅飾件等。

“通過這些文物，我們可以看出當時的白口城建筑是比較大氣、恢宏的，紡織業也很發達，漁業水平也很高，像一個具備完善體系的繁華古城。”賴麗萍說。

已經出土的文物僅是白口城遺址的冰山一角，隨著考古發掘的深入推進，文物數量將更加龐大，文物品種也將更加豐富。

考古發掘價值巨大

白口城址作為一個重要的古城遺址，與樟樹吳城遺址、新干牛頭城址及戰國糧倉等著名文化遺址形成了贛北、贛中、贛南連續的文化傳承鏈，是江西擁有深厚歷史文化底蘊的體現。

經過前期對出土文物以及古城址的多次論證，專家們認為白口城遺址是江西省漢魏時期目前所知最大的城址，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

考古與文化交流價值。 對白口城遺址的考古發掘，弄清它的筑城年代、使用狀況、建筑風格、文化內涵，有利于解決城內各時期文化堆積的性質，建立江西地區漢代至南北朝時期的考古學標尺。

白口城遺址或為漢廬陵縣（郡）的治所，研究白口城址有助于了解廬陵文化的起源、發展和歷史演變的進程以及社會發展的足跡。同時，城址地處贛江中下游，是客家人南遷的重要路線，對南方地區文化與中原文化的交流融合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

白口城遺址航拍。黃旭斌/供圖

推動古代城市建設研究。 白口城遺址是江西唯一一處經過正式考古發掘，可以界定城址始建及廢棄年代的古城址，同時白口城也是一處可以通過考古發掘完整復原城內設施，展示漢晉時期城市布局特點的城址，是漢晉時期南方城市的模式。在西漢至兩晉時期，白口城已筑有堅固的城墻和大型臺型建筑，并且建有區分等級的內外城布局，這對考古工作者了解2000多年前漢代都邑制度及其演變提供了新的研究思路。

文化內涵與藝術瑰寶。 白口城址不僅文化內涵豐富，其出土的大量文物更是蘊含著重要的科研價值，為研究先秦至漢晉時期中國南方的歷史文化提供了無可替代的珍貴實物資料。同時，這些文物中的精美瓦當及其他建筑材料，還展現了秦漢時期江南古代建筑工藝的精湛技藝，為相關領域的研究提供了豐富的實物依據，彰顯了白口城址獨特的藝術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