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民營經濟發展將繼續面臨幾個大的困難與壓力。但困難與壓力的深度、廣度及行進程度是仍有不確定性。

作者：陳永杰

封圖：視覺中國

2024年12月9日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對經濟形勢的判斷是：“經濟運行總體平穩、穩中有進，我國經濟實力、科技實力、綜合國力持續增強。新質生產力穩步發展，改革開放持續深化，重點領域風險化解有序有效，民生保障扎實有力，全年經濟社會發展主要目標任務將順利完成”。

12月12日結束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的判斷是：“經濟運行總體平穩、穩中有進，高質量發展扎實推進，經濟社會發展主要目標任務即將順利完成。當前，外部環境變化帶來的不利影響加深，我國經濟運行仍面臨不少困難和挑戰，但經濟基礎穩、優勢多、韌性強、潛能大，長期向好的支撐條件和基本趨勢沒有變”。

國家統計局對經濟形勢的最近描述是，“三個回升、兩個穩定、一個提振”：“三個回升”，指市場銷售、服務業和進出口明顯回升；“兩個穩定”，一個穩定是指工業和投資穩定增長，另一個是指就業和物價保持穩定；“一個提振”，指的是市場信心得到提振。

如果深入到經濟運行的內部，觀察國有經濟、民營經濟和外資經濟三大市場主體的運行狀況，也會發現一些新的形勢和特點：國有經濟發展相對較快、增長明顯；民營經濟發展相對較慢，不同領域參差不齊、有好有差；外資經濟發展整體下滑。

2024年民營經濟營商政策環境簡要概述

如果說，2023年是民營經濟政策年的話，那么2024年就是政策繼續擴展和推行的一年，同時也是民營經濟營商環境的持續改善的一年。

一是中央出臺重大政策。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發布了《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對民營經濟發展提出了更加積極的方針政策。

二是出臺相關法律法規。如《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實施條例》《公平競爭審查條例》《中華人民共和國增值稅法》等。

三是黨中央和國務院出臺了一系列新政策。如國務院發布的《關于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行動方案的通知》《關于加強監管防范風險推動資本市場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意見》以及國務院辦公廳發布的《關于促進創業投資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政策措施的通知》等。

四是國家有關部門出臺相關配套政策。財政部發布的《關于進一步支持專精特新中小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通知》以及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出臺《關于支持優質企業借用中長期外債促進實體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通知》等。

特別需要提及的是，2024年6月25日，在第十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次會議上，國務院向全國人大提出《關于促進民營經濟發展情況的報告》，詳細報告了近年來國務院及有關部門在促進民營經濟發展方面的政策及執行情況。同年10月，國家發展改革委和司法部等部門代表國務院提出《中華人民共和國民營經濟促進法》（征求意見稿），并向全社會廣泛征求意見，在民營企業中引發了很大反響。經過一定修改后，報請全國人大審議。12月底，全國人大提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民營經濟促進法（草案征求意見稿）》，再次向社會征求意見。此法兩次向社會征求意見，充分反映了國家對此法的高度重視，也反映了社會對此法的高度關注。

作為我國第一部專門關于民營經濟發展的基礎性法律，這部法律將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中共十八大以來關于促進民營經濟發展的方針政策和實踐中的有效做法確定為法律制度，對于鞏固改革成果，改善營商環境，回應各方關切，提振發展信心，具有很多重要的意義。

2024年民營經濟主要數據簡要分析

2024年是中國經濟，特別是民營經濟整體發展比較艱難、發展速度明顯趨緩的一年。以下用五個方面的數據，簡要描述和對比民營經濟與國有和外資經濟的基本狀況和新的變化趨勢。

一看投資經濟新趨勢。全國投資中速增長，國有投資中高速增長，民間投資低速增長，外商投資下降。

2024年1—11月，全國固定資產投資（不含農戶）465839億元，同比增長3.3%，其中，民間固定資產投資233689億元，下降0.4%，占全國投資的50.2%，占全國投資增量的-6.3%；國有投資增長6.1%，遠超民間投資增速。港澳臺企業投資增長7.2%，外商企業投資下降20%。

2015年至2023年的8年，根據統計局公布增速累計計算，全國、民間和國有投資年均增速分別為5%、3.7%和7.7%；民間固定投資占比由54.5%下降為49.7%。

總體看，民間投資雖然仍占全國投資的一半左右，但其增長勢頭已經明顯減弱，近年來情況更甚，至2024年的9年中有7年低于全國，更是明顯低于國有投資增速；2024年為負增長，減弱狀況更為顯著。總體看，民間投資增長日益走低，這是全國投資增速明顯下降的主要原因。

二看工業經濟新趨勢。增加值增速，國企私企持平；營收增速，國企高于私企。

2024年1—11月，全國和國有、私營和外資工業增加值分別增長5.8%、4.3%、5.3%和3.8%。2015—2023年8年期間，全國工業增加值（公布的累計）增長55%，年均增長5.6%；其中，規模以上國有工業增長51%，年均增長5.3%；私營工業增長54.5%，年均增長5.6%；外資工業增長35%，年均增長3.8%。

工業企業營收方面，2024年1—11月，全國和國有、私營和外資工業營業收入的增速，分別為1.8%、0.3%、2.1%和-0.8%。國有、私營和外資營收占比分別為27.1%、37%和19.6%，全部民企營收占比為53.3%。

工業企業利潤方面，2024年1—11月，全國和國有、私營和外資工業企業利潤的增速分別為-4.7%、-8.4%、-0.8%和-1%。

三看外貿經濟新趨勢。8年多來，外貿是民企唯一保持明顯高于國企和外資增長的領域。2024年1—11月，私企在進出口總額中的占比占54.3%，在出口總額中的占比為63.3%，在出口順差中的占比為110.8%。

私企出口總額由2015年的9738億美元增長到2023年的20950億美元，增長了1.15倍，年均增長10%；國企出口總額由2424億美元增長到2689億美元，增長了11%，年均增長1.3%；外企由10047億美元下降到9656億元，總體下降0.5%，年均下降0.07%。

外貿順差方面2015年，私企占98.4%，國企占-27.9%，外企占29.3%；2023年，三者分別占133.3%、-50.1%和16.8%；2024年1—11月，三者分別占122.5%、-39.1%和16.6%。

四看國有經濟整體增速。根據財政部公布數據，2024年1—11月全國非金融類國有控股企業營業收入總額為74.9萬億元，增長1.3%。2017年為52.2萬億元，2023年為85.7萬億元，6年間增長了64%，年均增長8.6%，明顯高于民企營收增長速度。同期，6年間全國 GDP名義增長50%，年均增長7.2%。國企營業收入名義增長率高于GDP名義增長率約20%。

2025年民營經濟發展展望

2024年，民營經濟堅韌前行，克服了各種困難，增速雖然下滑，但仍保持了相當的增長。

2024年，民營經濟遇到了國際國內宏觀經濟形勢明顯趨緊的影響，外需與內需市場均趨于下滑。同時，中觀和微觀經濟的一些新的不利因素也明顯影響了民營經濟。市場經營上是“內卷”與“躺平”并存，法治環境上是“遠洋捕撈”和“稅收征繳壓力”并致，企業財務上是“己欠人錢”與“人欠己錢”雙壓，信心上是“政策在提振”與“預期仍不足”交錯。

大成企業研究院對民營企業的一次調研反映，2024年企業經營壓力較大，部分企業家感覺困惑焦慮，主要有三個表現：一是需求放緩、行業“內卷”，企業營收、利潤增長面臨較大壓力；二是部分地方稅收倒查沖擊民企信心，導致企業家安全感降低；三是中小民營企業深受賬款拖欠問題困擾。

2025年，民營經濟發展將繼續面臨幾個大的困難與壓力。但困難與壓力的深度、廣度及行進程度是仍有不確定性。

一是國際市場壓力，主要是美國的市場壓力。特朗普正式上臺后，將推行特朗普2.0版新政策，加征關稅和加大技術限制是大概率事件。只是關稅最終增加多少、如何增加、實際執行程度等仍有不確定性；高端技術、特別是與通用人工智能相關的核心技術的限制方向、重點和嚴格程度等也有不確定性。這將對中國的整個進出口市場和企業技術創新造成影響。民營企業作為中國外貿的最大主體、作為中國技術創新的最活躍主體，受影響更大。

二是國內市場，特別是國內消費市場仍將面臨壓力，但在國家一系列強有力的財政稅收、金融貨幣、產業導向等刺激和振興政策的作用下，國內市場的壓力以及各種債務負擔的壓力也具有很大不確定性。

三是民營企業信心不足帶來的自身“內卷”“躺平”的壓力已經延續了一段時間，新的一年是否有明顯改觀，也是不確定的。如何真正地創造和形成民營企業敢投、愿投和能投的氛圍，不僅取決于刺激政策的力度、執行的程度，更要看政策的實際效果。

四是執法環境能否切實改善的壓力，執法環境的政策改善是確定的，但改善情況要看相關法規的執行與落實程度。《中華人民共和國民營經濟促進法（草案）》第七章權益保護的共計13條法律規定，為保護民營企業權益提供了更為全面和有法可依的法律基礎，但其效力的發揮仍需要真正做到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

從中國自身發展的總體形勢看，如果國家在財政稅收、金融貨幣、消費提振、產業發展、技術推動等各項強力刺激政策能夠全面落實、嚴格執行并取得切實效果，如果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營經濟促進法》出臺后，相關法律政策能夠全面落實、嚴格執行并取得切實效果，2025年的中國經濟、特別是民營經濟發展，至少會保持與2023年和2024年相當的增長速度，甚或有所回升。人們期盼著能夠有所回升。

（作者系大成企業研究院副院長）